■“推動青少年讀書”系列

隨著2016年《中國學生發展核心素養》總體框架的頒布，我國教育改革已悄然進入素養時代。素養時代，需要用新的路徑和方法來激發學生的自主學習能力，進而實現從知識、能力到素養的進階。而閱讀，尤其是全科閱讀，是學科學習和素養提升的必要路徑。李澤厚先生有本書叫《該中國哲學登場了？》，而我要說，該全科閱讀登場了。我們需要用全科閱讀來厚植學生的核心素養。

讓閱讀超越閱讀

所謂全科閱讀，是遵循人全面發展的特點和學習規律，深層次激發大腦“融會貫通”的潛能，讓學生在各學科閱讀中進行融通學習、自主學習，進而在學習過程中培養學科閱讀能力，使核心素養的培育真正落地。

在傳統意義上，學生閱讀一般局限于語文、英語等單個學科的閱讀，而全科閱讀使學生閱讀的領域與范圍得以擴展。學生不僅需要文學閱讀、社科閱讀，還需要數學閱讀、科技閱讀、藝術閱讀、體育與健康閱讀等。從單科閱讀走向全科閱讀，不啻于閱讀史上的一次革命。

長期以來，閱讀作為語文、英語學科的專屬能力，更強調的是語言理解與信息解碼，而對閱讀中的方法意識關注不夠。美國珍妮·查爾博士在《閱讀力進階》中指出，閱讀需要經歷從“學習閱讀”到“通過閱讀學習”這兩個階段。而在全科閱讀課程中，這兩個階段并不是截然分開的先后兩個階段，而是彼此交融、相互促進的過程。一方面，學生需要學習閱讀，掌握閱讀的基本技能，進而通過閱讀學習學科知識；另一方面，在全科閱讀獲取學科知識的同時，學生的學科閱讀能力也得以提升，全科閱讀的過程又促進了閱讀的學習。

全科閱讀推動了真實閱讀。以往的學校閱讀更側重于文學閱讀，而工作以后的真實閱讀卻是以閱讀信息類文本為主。全科閱讀在保留文學閱讀的基礎上，增加了實用閱讀，閱讀內容更加豐富，由此促進閱讀的真正發生。換個角度，學科分類是近代教育的產物，而從全人的培育來看，最終應該打破學科間的森嚴壁壘。真實的閱讀往往超越學科界限，全科閱讀為此提供了可能。

全科閱讀是對新課標的積極響應。2017年版高中新課標，各學科都對學生的閱讀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如化學新課標中的“課程目標”要求“能對觀察記錄的實驗信息進行加工并獲得結論”，如通用技術新課標中的“內容要求”：“識讀簡單的機械加工圖、電子線路圖、效果圖、裝配圖等常見的技術圖樣”。再如體育與健康學科提出，要“引導學生通過圖書報刊、網絡、電視和廣播等多種途徑，獲取體育文化的相關知識，提高體育文化素養”。

新課標影響了教材編寫。新教材的文字閱讀量普遍增加，如數學、物理、化學等學科的教材也有大段的文字閱讀材料，為學科閱讀的開展提供了基礎。新課標還影響了中考與高考。如2019年北京理綜高考試卷大幅增加了文字閱讀，如第31題以基因工程前沿研究結果作為試題情境，讓考生在原有知識的基礎上通過閱讀，快速獲取新的知識，有效考查了考生的科學閱讀能力。

全科視域下的整本書閱讀

全科閱讀的讀物有教材、自編講義，還有整本書。既可以依據教材單元主題，也可以立足對教材內容的延伸拓展。需要充分結合課標或教材，同時又要預見與中高考命題類型的適應性。在讀物的選擇上，應考慮學科特殊性，凸顯學科特點。如政治學科要注重閱讀材料的時效性，注重現實干預；音樂學科要注重視聽結合，除了文本資源，還可開發音頻與視頻資源；美術學科應注重對名畫的鑒賞性閱讀；生物學科應該科學性與趣味性兼顧。

當前，語文、英語學科積極推動整本書閱讀，這也為其他學科開展整本書閱讀提供了契機。事實上，各門學科的自主學習、深度學習，離不開本學科的整本書閱讀。在確定全科閱讀的書目時，應考慮書目的經典性、適切性與延展性。

一是經典性。如數學學科可推薦《九章算術》《從一到無窮大》等，英語學科可推薦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的“黑布林”英文原著系列，物理學科可推薦《上帝擲骰子嗎？量子物理史話》《對稱與不對稱》等，化學學科可推薦《化學元素之旅》《化學與人類》等，生物學科可推薦《自私的基因》《貪婪的多巴胺》等，歷史學科可推薦《中國歷代政治得失》《近代中國社會的新陳代謝》等，藝術學科可推薦《給孩子的中外音樂史》《梵高傳》等。

二是適切性。書目選擇既要考慮經典性，還應考慮適切性。有些書雖然經典，但可讀性不強，難以激發學生的閱讀趣味，這類書應該慎選。應挑選既經典又有趣味的書，如《郵票上的數學》《武俠化學》《名偵探之化學探秘》等。同時，還應考慮不同年級學生的閱讀需求、認知水平與學科知識結構，從而確定合適的書目。

三是延展性。全科閱讀書目應考慮與教材的關聯，能對教材發揮有效的延展、補充功能。如部編版語文教材七年級下冊有《偉大的悲劇》一文，該文選自茨威格《人類群星閃耀時》一書，我們便可以推薦該書；語文教材七年級下冊還有劉慈欣的科幻小說《帶上她的眼睛》，我們便可以推薦《給孩子的科幻》一書，以作閱讀的延展與補充。

在確定全科閱讀書單時，還應統籌思考，以保證文學類、自然科學類與社會科學類作品的比例大致相當。書單可以大致穩定，適度微調。以我所在的蘇州中學附屬蘇州灣學校為例，經過多年的實踐探索，中學六年共讀的200本好書的書目已基本穩定，每年只需適當微調。

全科閱讀貴在深度融合

如果將全科閱讀理解為各科在學科內部指導閱讀，則是對全科閱讀內涵的狹隘解讀。全科閱讀不能囿于本學科，而應盡可能跨越學科界限，在更廣闊的范圍內展開。如憑借《昆蟲記》可指導語文閱讀與生物閱讀，《邊城》《尼爾斯騎鵝旅行記》是語文與地理深度融合的理想讀物，《給孩子的歷史地理》為歷史教師與地理教師提供了合作的平臺，《紅星照耀中國》則包含了語文、歷史、政治等多門學科元素，而《圖解萬物簡史》融會了物理、化學、生物等多門學科知識。全科閱讀促進了學科間的深度融合。

有位語文老師在指導《昆蟲記》閱讀時，得知生物老師推薦了蕾切爾·卡森的《寂靜的春天》一書，便設計了以下這個閱讀任務：請你瀏覽《寂靜的春天》，作者認為有效解決昆蟲問題的方法是什么？請你用法布爾的觀點解釋這種做法的依據。學生通過閱讀，發現蕾切爾認為有效解決昆蟲問題的方法是“生物法”，即利用昆蟲的天敵來解決昆蟲問題。這種方法正契合法布爾在《昆蟲記》中提到的生態觀。這樣的閱讀，不僅打破了學科壁壘，還建立了書本與書本之間的深度關聯。

在當前大數據時代，全科閱讀不應止步于書本閱讀，還應關注數字媒介閱讀。《中國學生發展核心素養》指出：“能自覺、有效地獲取、評估、鑒別、使用信息；具有數字化生存能力，主動適應‘互聯網+’等社會信息化發展趨勢。”在這樣的背景下，我們應適當引入音頻、視頻作品，以作為紙質閱讀的重要補充。

我校顧艷老師在執教《樹上的男爵》一書時，引入了電影《海上鋼琴師》這個教學資源，設計了一個驅動性學習任務：“柯希莫的墓志銘讓人感慨萬千，如果請你為《海上鋼琴師》中的1900精心寫一則墓志銘，你將如何描述他的一生？”從兩個人物的墓志銘入手，引導學生去發現一個一輩子生活在樹上，一個一輩子生活在海上，看似相似的經歷，實則有不同的歸途。兩個人遠離大地的根源是不同的：一種源于膽怯的恐慌，一種源于堅決的憎恨；一個在海上遠離世俗，一個在樹上反抗權威。于是學生對這兩個人物作出了精準的總結：“一個永不下船，不愿接觸大地；一個永不下樹，始終關注大地。”通過這種跨媒介融合閱讀，學生加深了對《樹上的男爵》整本書的閱讀理解。

以多元評價撬動全科閱讀

沒有評價的教學，是不完整的。在全科閱讀教學中，應發揮評價的指揮棒作用，同時盡可能地使評價多元化，以撬動全科閱讀。

其一，過程性評價。全科閱讀是一個不間斷的持續過程，是一個長期的緩慢的漸進過程。閱讀評價要分階段、分步驟有序推進，對學生的閱讀過程作出有效評價。全科閱讀的指導老師就是該學科的老師，應當尊重學生的閱讀規律與閱讀體驗，按讀前、讀中、讀后分階段進行閱讀指導。讀前應有導讀任務，根據導讀任務的完成情況作出評價，并據此確定教學起點與教學內容。在閱讀過程中，應尊重個體的閱讀差異，對學生的閱讀表現予以肯定或指導。

其二，表現性評價。閱讀是與文本的對話和交流，是信息輸入與輸出的雙向過程，不僅要吸收文本中的內容，而且還要學會自我轉化，將文中內容表達出來。如果閱讀只剩下了信息的輸入，缺少了信息的轉碼和內化，那么閱讀效率就會變低，不能發揮閱讀對知識重構或生命重建的作用。在全科閱讀中，應引導學生主動表達，并根據表達內容作出評價。如我校學生在暑假、寒假會有一項固定的8分鐘作業：自選一本書，將它推薦給其他同學，做成課件并錄制8分鐘以上的視頻。學生為了完成這8分鐘的作業，會精讀這本書，并在表達的過程中將這本書內化為自己的血肉。

其三，發展性評價。發展性評價是指評價者與學生建立相互信任的關系，共同制定雙方認可的發展目標，運用適當的評價技術和方法，對學生的發展進行價值判斷，使學生不斷認識自我、發展自我、完善自我的過程。在全科閱讀教學過程中，可以將相關的閱讀試題嵌入日常的學科測試中，以提升學生對全科閱讀的重視。同時，還可以在合適的時段進行全科閱讀的綜合評估。如我校每學期均會組織“全科讀書郎”評選活動，該活動考查學生一學期全科閱讀的成果與收獲，活動組織采用綜藝節目的形式，富有趣味，深受學生喜愛。值得深思的是，每學期評選出來的“全科讀書郎”往往是這個年級的學霸。全科閱讀可以促進大腦的發育，由此可見一斑。

當然，評價的主體既可以是教師，也可以是同學，還可以是自己。可以引導學生撰寫個人年度閱讀報告，回顧總結閱讀行為，反思自己的閱讀，培養自覺的終身閱讀者。而對于教師而言，在全科閱讀的“逼迫”下，教師也會突破閱讀停滯的困境，在與學生共讀的過程中享受閱讀帶來的深厚幸福，共同走向廣闊的未來。

英國詩人約翰·多恩曾寫道：“沒有人是一座孤島，可以自全。每個人都是大陸的一片，整體的一部分。”閱讀也是如此，孤立的單科閱讀應走向整體融通的全科閱讀。素養時代，該全科閱讀登場了！

（作者系江蘇省特級教師，中國教育報2014年度推動讀書十大人物）

《中國教育報》2023年07月12日第9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