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幾何時，電視遙控器既能切換電視的頻道，也能控制“家庭關系”的走向——全家人一起看其樂融融，家長自己看理所應當，孩子如果想單獨多看會兒電視，常會“雞飛狗跳”。互聯網時代，親子之間則經常會因為孩子喜歡親近那些新鮮有趣的電子產品或網絡游戲而產生矛盾。不少家長為避免孩子沉迷網絡和電子游戲，甚至有點兒談“網”色變。

如今，由ChatGPT領銜的AI大模型們閃亮登場，除了可以常規聊天，還可以寫文章、做翻譯、解數學、編程序、繪圖畫、做視頻，雖然很多細節還不完美，但已經堪稱“多才多藝”。面對這個科技新物種，大部分家長都堅守“審慎”的人生原則。實際情況呢？從小學生到大學生，很快就有學生愿意冒著風險使用AI為自己服務。筆者嘗試模擬了這樣一段對話，是一位母親發現正在讀初中的孩子使用AI幫自己完成作業時發生的情景——

場景故事：

母親與孩子由AI引起的交鋒

孩子：“媽，你根本就不明白！現在都啥年代了，每個人都在用科技工具輔助學習，我只是在用它來提高效率而已。”

母親：“提高效率？你這是在作弊，是逃避努力！寫作業不是只為了得到答案，而是思考和成長的過程。你這樣依賴AI，能學到啥？”

孩子：“我學到了如何利用它來工作！將來工作大家都會用，我現在不學，難道等到工作了再去摸索？”

母親：“學會利用工具是一回事，偷懶是另一回事。你要是真學會了老師講的內容，為什么不自己解決問題呢？”

孩子：“我不是不解決問題，我只是在用更聰明的方式，是與時俱進！”

母親：“與時俱進不意味著放棄基本原則吧！你怎么能這么短視呢？”

孩子：“短視？你們當年也用計算器和互聯網，現在是AI時代，你不希望我被時代拋棄吧？”

母親：“我當然不希望你被時代拋棄，只是覺得你根本沒弄懂什么叫學習。現在覺得方便，身邊沒有AI時你怎么辦？高考的時候你怎么辦？”

孩子：“媽，你現在不也離不開手機嗎？而且我已經從AI那里學到了很多解題思路，都是老師沒教過的。我這是在適應未來呢！”

母親：“適應未來，說得好聽！你這樣依賴AI，很快就會成為不會思考的人！”

孩子：“你以為我沒思考嗎？使用AI也需要深度思考的，只有理解問題才能得到高質量的答案。這是一種學習技巧！”

母親：“技巧？你需要的不僅僅是技巧，而是深刻理解和實際應用的能力。我支持你使用工具輔助學習，但我不支持你用它來代替自己寫作業。你現在這樣，不就是自欺欺人嗎？”

孩子：“我沒有欺騙自己！我是在用更現代的方法解決問題，你應該為我感到驕傲！”

母親：“我為你真正的成長感到驕傲，但不是因為你會使用AI。你現在這樣子，我感到很痛心！”

孩子：“我真不明白，你什么都批評我！我也很痛苦……”

母親：“……”

“旁觀者”AI的分析：

親子關系的離合趨勢

以上這段對話，就是由某AI生成的，筆者只是微調了一些詞句。讓AI生成這樣的內容并不難，先給出背景和角色立場，讓AI推理雙方的觀點，然后結合觀點模擬對話。如果再花些心思調試，甚至還能讓AI編寫出包含情緒和動作提示的舞臺劇本，學生拿來就能排演一場精彩的話劇。

我們應該如何理解這段對話的真實性呢？它不曾真實發生，但現實中發生著無數類似的情形。通過大量數據訓練，AI就能歸納出清晰的觀點并模擬生成對話。如果我們假設AI存在意識，那它就是這樣在“旁觀”著我們的一舉一動。

我們很清楚，在上述場景中，母子雙方很難相互說服，甚至可能導致母子間爆發沖突。而“旁觀者”AI，對此有著極為冷靜清晰的判斷，請看AI的分析：這段對話展現了代溝和教育觀念上的沖突，同時也暴露了母親和孩子之間在溝通和理解上的困難。從親子關系的專業角度來看，這是一個典型例子，說明科技快速發展對于家庭教育帶來的挑戰，親子雙方存在明顯的分歧和缺乏理解。如果這種狀態持續下去，可能會導致進一步的隔閡和溝通斷裂。為了改善這一狀況，雙方需要致力于建立更好的溝通渠道，進行坦誠的對話，設立共同目標，找到平衡傳統價值和新興技術的方法。通過這樣的努力，可以促進理解和尊重，從而加強親子關系，并共同應對快速變化的教育環境。

人工智能對家庭教育的挑戰，由人工智能自身進行了說明。AI給出的上述觀點，不亞于一般專家給出的分析。當然，人工智能科技也能在很多場景中賦能親子關系。最直接的展現，比如用AI解決視聽障礙，這對那些特殊家庭是莫大的福音。或者像某些廣告中的情形，智能家電負責家庭的清潔工作，讓辛勞的母親有更多時間陪伴孩子玩耍。此外，由AI扮演的初階心理咨詢師，在人遇到困擾簡單問詢后就能大幅緩解壓力。回到教育場景，很多學習類APP都積極融合AI技術，為學生提供個性化指導，那些為輔導孩子功課而不得不痛苦地重拾課本的父母，肯定會越來越少了。

家長策略：

不追求完美，做有特色的家長

孩子的成長需要非常多角色的支撐，比如喂養者、玩伴、安全員、輔導作業者、催促起床者、損失賠償者等。這些角色可以由父母、祖輩、親友、保姆等扮演，在一定情境下，他們對孩子而言都可能是負有照顧和看管職能的“家長”。未來，家長角色還會進一步細化并分化，其中會有相當一部分職能被超級AI或者機器人承擔，這是可預見的趨勢。

很多家長都會為自己在育兒過程中的不足深感自責，覺得別的家長都很優秀，只有自己做不到。顯然不是這樣，沒有家長能夠在每項細分角色上都做到完美，家長們不要在自我認知上陷入“全科滿分才是好學生”的內卷中。現代社會對家庭教育的要求越來越高，當個好家長越來越難。那該怎么辦呢？

做適合的選擇最重要，與其努力成為一個完美的家長，不如做一個有特色的家長，選擇一兩項不容易被其他人或超級AI替代的領域，作為自己的特色錨點給予重點關注，其他方面只要不落到底線之下就好。就像很多影視劇中看到的情形，兩代人的關系從矛盾到和解，并不是因為雙方都變完美了，而是在某個關鍵點上實現了相互接納與認可。

家庭教育是一項重大而長期的人生“課題”。孩子成年之前，家長每年都要面臨次數不等的家庭教育方面的沖突和抉擇。成長路徑有很多，大可不必只在一條道上糾結，問以致學，學以致用，用以致問，是AI時代的教育新趨勢。超級AI快速演化，它在逐漸理解人類社會的復雜，如果它能深刻洞察家庭教育的“秘訣”并靈活運用，會幫助改善萬千家庭的親子關系嗎？這個問題值得拭目以待。

（作者系未來教育研究者，著有《超級AI與未來教育》《元宇宙教育》等書）

《中國教育報》2023年12月03日第3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