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5日，法國高等教育與研究部部長帕特里克·埃特澤爾和負責工業的國務秘書在法國政府公告中共同強調，要拓寬職業路徑，加強大學與企業界、學術界與工業界的聯系，使以工作為導向的博士生教育更好地服務于經濟社會發展。

　　法國在博士生教育改革和發展方面一直走在世界前列，不僅是最早從事博士生教育的國家，可追溯至13世紀巴黎大學創辦時期，還是較早專門設立博士生教育機構的國家，格勒諾布爾國立理工學院在1983年就創建了博士生院。法國較早出臺了博士生教育相關法令規范，還積極探索博士生特色化培養，在1981年就提出了校企聯合培養博士生項目。當前法國的博士生培養制度是由2016年頒布的《關于確定國家培訓框架和授予國家博士學位程序的政令》規定的。該法案于2022年8月26日進行了修訂（以下簡稱《修訂案》），集中體現了近年來法國以工作為導向推動博士生教育改革的新思路和新舉措。

　　博士生院是法國博士生教育的組織中心

　　博士生院是法國專門負責博士生教育的培養機構，是法國國家科研體系的組成部分。2002年法國頒布的《關于博士生培養的法令》明確規定，博士生教育的培養機構為博士生院。遍布于法國各地的2500個公共研究實驗室，都隸屬于法國官方認定的270所博士生院。法國博士生院將原來單一的學科專業設置模式整合為多學科研究小組模式。每所博士生院擁有多個研究實驗室，實驗室之間是并列關系，整個博士生院的組織管理是扁平化的。《修訂案》明確了博士生院的主要職能，包括：制定博士生招生政策；組織和協調培養工作；組織博士生之間的學術交流；確保每個博士生接受研究倫理和科研誠信的培訓；提高博士生對開放科學和科學傳播的認識；確保培養質量，建立博士生個人發展跟蹤委員會；支持博士生畢業后的職業發展；促進國際開放和合作；等等。

　　法國博士生院的培養模式極具特色，即以工作為導向，既尊重個體研究的自由和志趣，也兼顧集體研究的協作和共生。法國博士生的培養單位和工作地點相對靈活。根據簽訂的協議，博士生屬于某一所博士生院，但實際上，可與多所博士生院的不同實驗室產生關聯，根據研究需要靈活調換工作地點。也就是說，博士生既可以在其注冊的博士生院下屬的實驗室進行研究，也可以在其他機構開展科研工作，如公共或私人的研究機構、公共行政機構、公共工業和商業機構、私人研究基金會等。在法國，博士生院還承擔著保障博士生就業的功能。博士生在各個研究院的實驗室里承擔工作，參與學術活動的組織運作，提升各方面技能，能夠盡早融入職業環境。

　　兩周前，法國第五屆“全國博士生日”在里爾大學的學習創新中心舉辦，來自法國各地的博士生院院長和相關機構代表就“學術世界與社會經濟之間的博士生培養”、“博士生職業發展”、“科學傳播技能”等議題，和來自學術界、工業界、科創界的人士展開討論，積極推動博士生培養與經濟社會發展需求全面對接。

　　靈活的培養模式拓寬博士生發展空間

　　為凸顯法國博士生培養的科學精神、人文關懷和工作導向，法國建立了博士生個人發展跟蹤委員會，負責監督博士生的培養進程。在博士生入學前、每年注冊前，個人發展跟蹤委員會都會組織會議，討論博士生的個人發展計劃，它是涉及博士生未來職業發展的指導框架，確保博士生的科研工作和職業發展得到適當的支持和指導。博士生院會組織和監督博士生的課程，包括研究方法、溝通、科研論文撰寫、商業創意、知識產權等。這些課程大約有150個小時，博士生可根據個人發展計劃自由選擇。

　　目前法國有五種主流的博士生培養模式。第一種是一般博士，博士生在一個研究實驗室、一位博士生導師的指導下完成學位論文，獲得法國博士文憑。第二種是聯合指導博士，博士生由兩位導師指導，在主實驗室導師所在的博士生院進行注冊、答辯后獲得法國博士文憑，另一位來自法國或其他國家研究機構的導師也會參與到論文指導中。第三種是國際聯合培養博士，博士生在兩位導師所在的機構，通過共同教育協議同時注冊，學生只需進行一次答辯，就可以同時獲得兩個機構頒發的文憑。第四種是校企聯合培養博士，博士生由來自學校的教授和來自企業的主管共同指導，在博士生院和企業簽訂的聯合培養協議下進行注冊、答辯，最終獲得法國博士文憑，同時，博士生作為企業員工還能獲得國家補貼。第五種是歐洲聯合培養博士，博士生的導師來自3個不同歐洲國家的研究機構，該項目是歐盟學術人才培養項目“瑪麗·居里行動計劃”的一部分。據統計，法國每年頒發近15000個博士學位，其中46%是科學技術博士，20%是生物健康博士，還有20%的人文博士和14%的社會科學博士。多元化的博士生培養方式通過多種研究項目，將多個學科、多所研究機構、多個國家聯系起來，推動了個性化和協同性相結合的科研探索，賦予了博士生、導師、實驗室更大的自由度和更廣闊的合作空間，也為博士生廣泛就業拓寬了通道。

　　嚴把“出口”向社會輸送高質量人才

　　法國博士生畢業需要經歷兩個階段。一是準備階段。在博士學位準備期間，博士生必須參加一些培訓，如課程、研討會和實習等。準備工作必須在3個全職年內完成。二是論文答辯階段。當博士生積累了足夠多的材料時，需完成一篇學位論文，它可以是工作論文也可以是原創科學作品。學位論文完成后，必須經過2位外審專家評審并得到專家同意參加答辯的意見。評審通過后，博士生可提交論文給答辯陪審團，然后參加論文的口頭答辯。論文答辯一般是公開的，已完成答辯的論文和正在準備中的論文都會在法國論文網站上發布。

　　2009年，法國就開始推行合同制博士生教育制度，以研究工作合同的形式招募博士生，拓寬博士生畢業后的職業通道。法國規定，博士生教育時長不得超過6年，博士生合同時長一般為3年。博士生院院長可以根據博士生的要求，在與博士學位論文導師和博士生院理事會協商后，視具體情況延長合同期限，延長次數不超過2次，每次延長不超過1年。個人發展跟蹤委員會監督博士生合同的實施，評估博士生培養質量達標的關鍵條件，如指導質量、研究資助等，幫助博士生解決一些實際困難。同時，個人發展跟蹤委員會還會提供一些支持性舉措，幫助博士生把所學內容與未來職業相銜接，如提供去企業開展項目的工作機會和參加國際交流合作的機會，或者將博士生培養內容與研究機構和企業的需求進行匹配，鼓勵博士生尋求學術和非學術職業的多樣化發展。

　　“在我職業生涯的余下時間里，無論在哪個部門或領域從事何種工作，我都承諾，在我與知識、方法、結果的關系中保持誠實的行為。”這是法國博士生在學位論文答辯階段發表的誓言。《修訂案》第16條特別增加了一個條款，要求博士學位獲得者在論文答辯通過后宣誓并承諾在其職業生涯中遵守誠信的原則，以一種極具儀式感的形式，強化了博士畢業生的責任感，引導博士畢業生在未來各個職業領域的工作中都做到誠實守信。

　　采取多種舉措促進博士生就業

　　2024年10月，法國學者在向法國高等教育與研究部提交的報告《推進企業和社會認可博士學位的建議》中指出，社會對博士生“以學術為天職”的刻板印象，公眾對博士學位價值的理解有偏差、認可度不高，是限制博士生拓展職業路徑的主要原因，法國亟須以一系列舉措改善博士生就業的文化環境。比如，制定“博士強度指數”，以提高博士生在組織中的可見度。再比如，創設“國家博士學位與博士就業平臺”，在匯總就業信息、幫助博士生了解不同領域就業機會和薪資待遇的同時，向潛在雇主展示博士生的專業和職業素養，展示博士生對企業創新的貢獻，從而推動博士生職業發展與經濟社會發展有機結合。法國高等教育與研究部采納了其中部分建議，表示將采取以下行動：通過設立“歐洲博士日”來提升社會公眾對博士學位價值的認識，展示卓越的博士生職業發展案例；通過創建專門服務博士生的國家平臺來改善博士生教育與就業之間的關系，更有效地將就業部門的代表與博士生院聯系起來。

　　根據法國高等教育與研究部公布的數據，2023年法國博士畢業生增長了9.6%，總數達到15200人，是2009年以來的最高水平。法國博士生的主要就業領域如下：學術界（包括大學和其他研究機構）占49%，其中生命科學領域的博士生在學術界的就業率最高，達到57%；私營部門占23%，其中應用科學等領域的博士生在私營部門的就業率最高，達到32%；其余28%在公共部門（非學術界）、研究和開發機構任職，人文社會科學領域的博士生較多。

　　總體而言，近年來，法國通過推進以工作為導向的博士生教育改革，加強了博士生培養的專業化和職業化。法國博士生教育不再是單純的“學徒”模式，而是強調在解決實際問題中彰顯學術研究的價值。博士生不再是被教授的對象，而是服務和產出的主體。博士生通過協作創新產出知識，其學術性和社會功用性同等重要。

　　（陳馨、鮑俊逸單位系南京師范大學教育科學學院，卞翠單位系上海師范大學國際與比較教育研究院）

《中國教育報》2024年11月21日 第09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