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教育科學研究院教師研究中心受北京市教委委托開展的教師負擔調研發現，北京市中小學教師每周工作時間總數為56.8小時。實施“雙減”政策以來，不少教師都反映工作時間更長了，在全國范圍內，這也是一個普遍現象。

長期超時工作會導致教師身心俱疲，心理健康堪憂，職業倦怠；超負荷的工作狀態，使教師難以兼顧工作與家庭的平衡，家庭矛盾凸顯；工作超時也使教師難以抽出時間安靜地提升自己的專業水平，反思自己的教學。這些問題都會反過來影響教育教學的質量。

實行彈性工作制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緩解中小學教師工作超時問題。彈性工作制是指在完成規定的工作任務前提下，員工可以靈活、自主地安排工作時間的一種制度。20世紀60年代德國首先實施了彈性工作制，實踐證明這種工作制在不少企業中較好平衡了員工工作與生活。彈性工作制還成為不少企業提升核心競爭力的重要手段。之后，美國、英國、韓國等國家也相繼實施了彈性工作制，我國不少智慧企業、需要員工有較高責任感的企業也采取了彈性工作制，都產生了良好效果。目前，國內外各行業實行彈性工作制的經驗已經相當豐富，為在中小學推行彈性工作制積累了寶貴經驗。

當前，高中、初中和小學實行教師彈性上下班制度呈現出較大的差異性，部分高中實行了教師彈性工作制，少數初中有彈性工作時間，小學極少實行這一制度。在已實施彈性工作制的學校，干部和班主任大多沒有實行彈性上下班，實施了彈性上下班的多為科任教師。可供“彈性”的時間也有不同，有的是“全天彈性”，如科任教師全面實現彈性上下班，沒有課或沒有任務時，教師不用到學校。也有的是“部分彈性”，有的學校每周或者每天的部分時間段內，教師可以自主實行彈性上下班。比如，北京市通州區梨園鎮中心小學教師每周有兩個下午可以自由選擇下班時間。

但目前大多數學校都要求教師全天坐班。難以實施彈性工作制有主客觀兩方面原因。客觀原因在于：一是小學班主任工作量較重，很難實行彈性工作制，但其他科任教師卻可以，這種明顯的不公若長期存在，便沒有人愿意當班主任。二是學校編制過緊，工作量繁重，“彈”不起來。同時，各種教學、非教學工作占據全天候時間，彈性時間和空間有限。“雙減”實施后，教師工作量和工作時間顯著增加，更加凸顯學校編制緊缺因素。主觀原因在于：學校管理者顧慮實行彈性工作制后教職工不便管理，也擔心教師在自由工作的環境中工作效率容易變低，責任心變差，與學校之間的心理距離會拉大。

教師是教書育人的專業人員，是具有專業自主性和自主權的知識密集型腦力勞動者，是非常符合彈性工作特點和要求的人群。教育工作的特殊性也表明，教書育人的實質并不在于坐班與否，而在于教師的責任心，從目前對彈性工作制的各項研究和實踐來看，相較于嚴格的考勤制度，在知識密集型腦力勞動者中實行彈性工作制對從業者責任心的影響不是負面的，反而是積極正面的，自主安排工作時間會提升他們的從業主動性和積極性。而對腦力工作者而言，讓他們根據自己的身體節律和生活需要以及習慣安排工作時間，讓他們在最適合的時間內工作，能夠改善他們的心態，更能集中精力，提高工作效率。因此，學校實行彈性工作制也應該會有非常不錯的效果。

學校可以因地制宜，通過多元化的彈性工作模式，盡可能給教師更多可自主支配的工作時間，這些模式包括：（1）實施基于核心工作時間的彈性工作模式。學校規定核心工作時間教師必須到崗，其他時間實行彈性自主，或者只規定部分時間段內的可彈性，比如可以選擇每周的某幾天，或者每天的某個時間段實行彈性上下班。（2）實施基于空間的彈性工作模式。如教師的線上教學、線上輔導答疑、家校溝通等工作不一定要在學校完成。（3）實施“考勤銀行”。如教師參加課后服務或晚自習，延時工作的時長可計入“考勤銀行”，可以在適當的時候“取出”。（4）實施基于不同工作崗位的彈性模式。針對學校內部不同的工作崗位，應該設計不同的彈性工作制度，以適應教師的崗位和任務。

減輕中小學教師不必要的工作負擔。在中小學實施彈性工作制，也可以看作是對中小學教師不必要負擔的一次再審視，沒有充足的自主支配的工作時間，彈性工作制就不可能實施。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關于減輕中小學教師負擔進一步營造教育教學良好環境的若干意見》已經兩年多了，但教師每天依舊很少有可以自主支配的時間，都在被動地忙碌著。現在仍有不少強加在教師身上的非教育教學工作和任務。各式各樣的“進校園”社會性活動，各類檢查評比考核項目，各種報表和會議，各種對教師、學生的抽調借用，都必須嚴加監管，否則教師很難有機會彈性安排自己的工作時間。而教師的教學培訓和研究工作也必須講究實效和實用性，做到精選主題和內容，有的放矢，避免形式主義，并選用更高效的方式，以保證教師能有更多自主學習和研究的時間。

普及副班主任制度。中小學應通過設置副班主任崗位以分擔班主任的班級管理責任，使學校工作分工更趨公平，這樣班主任的工作時間才能彈性起來。只有允許班主任也有彈性工作時間，在中小學實施彈性工作制才能得以更好推進。

設立“機動編制”，優化課后服務師資配置，保障學校彈性工作制落地實施。“雙減”政策實施以來，教師還要承擔一些課后服務工作，不少學校面臨師資配備上“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問題。這方面還需要整合社會資源，如周邊的愛國主義教育基地、公益性文化設施、科研院所、企業、農村、社區等社會資源及有條件的高等院校、中等職業學校等，請他們提供專業教師，退役高水平運動員、退休教師等也能成為中小學課后服務所需的教師資源。要切實減輕教師的工作時長和負擔，就必須建立課后服務師資的“機動編制”，這需要由政府設財政專項支持購買服務。

改革教師考勤制度，完善教師績效考核指標。讓考勤制度更人性化，建立與彈性工作制相匹配的教師績效考核指標體系。以往在教師考核中，考勤都占有一定的比例，因為這是看得見摸得著的一個指標，考勤好的教師說明更有責任心，但不少對彈性工作制的研究表明，這個判斷是缺乏依據的。將來，還是要把教師評價的關注點更多放在高質量完成教育教學任務上。

加強校外教育機構教師隊伍建設，助力課后服務質量提升。“雙減”政策將課后服務納入學校教育體系來管理，是為了遏制校外培訓機構對學校正常教育教學秩序的不良影響。但是，教育體系內的校外教育機構（少年宮、活動中心等）與學校教育一樣是基礎教育不可或缺的重要組成部分。在“雙減”推動的教育變革中，必須加強校外教育機構的建設，將校外教育作為重要載體，校內外教育融合育人，助力課后服務高質量體系建設。

（魚霞 作者系北京師范大學廣東省中小學教師發展中心研究員、首席專家）

文章來源：《人民教育》2022年第19期，原題為《在中小學實施彈性工作制：更積極還是更懶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