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案釋法

案件回顧

2021年7月，某地一中學教師王某某向學校所在地教育局反映，稱自己多次受到學生家長惡意投訴，學校在已經調查確認投訴不實的情況下，只因學生家長強烈要求,學校對其作出處分并調離，便建議王某某調動工作。王某某請求教育局予以調查處理。教育局經過調查發現：2021年3月，學生因疫情居家學習期間，有學生家長向學校舉報王某某私自為學生補課、收取費用。實際情況是王某某為提出同一問題的6名學生進行5分鐘的線上集中講解。2021年5月，有學生家長舉報教師王某某體罰學生李某某，造成李某某胳膊受傷。實際情況是王某某在課間制止李某某追趕同學、抓住李某某手腕時用力略急略猛，導致李某某手腕上有輕微瘀青，但不存在體罰行為。鑒于兩次投訴均不成立，教育局明確要求學校要依法維護教師合法權益，不得因背離事實的惡意舉報調離王某某，并要求學校向學生家長做好解釋說明工作。

專家釋法

馬曉莉 彭志虎

中國海洋大學法學院

教師是立教之本、興教之源。習近平總書記強調，要堅持把教師隊伍建設作為基礎工作。教育行政部門和各級各類學校既要對教師嚴格要求，重視師德師風建設，也要關心關愛教師，注重管理的公平公正，為廣大教師安心從教營造良好環境。在對學生和家長訴求日益關注的同時，也要注意如何依法處理對教師的投訴，維護教師合法權益，維護良好教育生態。

第一，要堅持依法管理，切實保障教師依法行使權利、履行義務。

作為專門從事教育工作的專業人員，教師享有法定的職業權利，同時需要履行法定的義務。根據教師法第七條、第八條規定，教師享有“進行教育教學活動，開展教育教學改革和實驗”等權利，負有“制止有害于學生的行為或者其他侵犯學生合法權益的行為”等義務。本案中，教師王某某在疫情期間為學生進行線上講解，以及在課間為避免安全事故發生而抓住李某某手腕的行為，實際上是依法行使教育教學的權利、履行制止侵害學生權益行為的義務。對教師正當的履職行為，學校應當予以支持和保護。同時，教師履職產生的糾紛和法律后果也應由學校承擔。教師若在工作中與學生及其家長發生糾紛，學校應當及時進行處理，教師無過錯的，不應給予教師處分或者其他不利處理。如果家長有過激行為、惡意投訴，甚至存在威脅、侮辱、傷害教師等情形的，學校、教育行政部門、公安機關應當依法追究，維護教師合法權益。

第二，要堅持客觀中立，審慎穩妥調查處理家長投訴事項。

教師在教育教學過程中，必然會和學生家長等主體發生聯系，因個別糾紛，有的學生家長會對教師進行投訴。對于這些投訴，教育行政部門和學校要高度重視，對投訴事項及時進行調查和處理。調查必須堅持客觀公正的原則，既不能迫于投訴方和社會輿論的壓力，先入為主，不當加大教師責任，也不能礙于情面等因素，偏袒教師，作出有違公平公正的調查結論或處理結果。調查應當堅持公開、透明和公正，嚴格按照程序，做到證據充分、依據明確、定性準確，必要的時候要組織聽證，充分聽取意見，也可以請第三方參與或者委托第三方進行調查。在調查結論做出前應盡量控制調查事件的影響，避免提前下結論、做定性，調查清楚后，應嚴格依據調查結論依法依規作出處理。

第三，要完善程序規范，及時終止查無實據的投訴事項。

近幾年，各地教育行政部門暢通民意反映、問題投訴等渠道，加強了對學校辦學和教師的教育教學活動監督。實踐中，有的家長因為不能接受教師的某一或某些教育教學行為，不管該行為、措施是否恰當，徑直進行投訴，個別家長甚至對教師持續惡意投訴。這些投訴雖為少數，但對教師的影響大，如果不能客觀公正處理，可能會使教師在履職時為避免或者減少投訴的發生，顧慮重重、不敢作為。因此，對于查無實據或者明顯有悖事實的投訴，教育行政部門和學校應及時終止調查程序，明確給出投訴不成立的結論。對投訴不成立的事項，不應影響教師的師德和各項考核。同時，要公開為教師正名，維護教師的合法權益，真正讓尊師重教落到實處。本案中，教育局的做法就是值得肯定的。此外，終止調查程序需要注意兩個問題：一是以盡職調查為前提，聽取能聯系到的各方當事人的意見，整個調查過程程序合法；二是應當有一定的期限限制，避免事件處理陷入長期擱置狀態，使教師承受“莫須有”的壓力。

第四，要確保救濟順暢，切實維護教師的合法權益。

教師的權利包括兩個層面：一個是基于教師職業，依據教師法等法律所享有的教育教學權、科學研究權、學生指導評價權等權利；另一個是依據憲法、民法典而享有的人格尊嚴權、健康權、名譽權等公民基本權利。因此，教師的權利救濟體系也應包括對這兩大類權利的救濟。對教師的惡意投訴，如果屬于侮辱、誹謗的，教師可以通過提起民事侵權之訴來維護正當權利。教育行政部門和學校要為教師維護民事合法權益提供必要的支持。如果是教師的教育教學等職業權利受到侵犯，則需要教育行政部門和學校在行政救濟體系里進行依法及時解決。本案教師王某某給教育局寫信反映情況，實質就是在尋求行政救濟。教育行政部門要依據教師法第三十九條等教師申訴的規定，暢通救濟渠道，在法治的框架內，健全和規范申訴程序，切實保障教師申訴權利得以實現。

教師是依法治校的重要主體。教師管理是依法治校的重要方面，既要規范教師職業行為規范，也要維護好教師的合法權益，切實做到對教師的嚴管厚愛，營造風清氣正的教育生態和良法善治的育人環境。

《中國教育報》2022年09月07日第5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