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業革命以來，學校教育一直以讀寫算為起始，以傳授書本知識為中心。但這種傳統的狹隘認知正在被百年巨變的國際社會和方興未艾的數字革命打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等國際組織日益形成新共識——教育要促進學生社會情感發展。從直接效應看，學生的社會情感學習有助于減少校園暴力、增強學生抗挫韌性；從長遠效應看，學生社會情感增強有助于促進學生認知發展，進而提升學習成效，更助力構建人類相互依存、同理共情、協作共享的未來社會。

　　1 社會情感問題引發關注

　　進入21世紀后，人們的物質生活條件有所改善，但進入了易變復雜、不確定性更加突出的“烏卡社會”。芬蘭國際學生評估項目（PISA）負責人塞爾伯格發現，最近25年，各國生均經費普遍增加，學校辦學條件大幅改善，學生在校時間持續延長，然而，各國學生在PISA等國際測評中的學業成績并無明顯提升，學生的學校歸屬感和身心健康水平持續下降，校園霸凌、焦慮抑郁、自殘輕生等惡性事件屢屢發生。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以下簡稱“經合組織”）開展的學生社會情感能力國際調查發現，所有參與國家15歲中學生的社會情感能力表現都不如本國10歲的小學生。世界衛生組織有關報告發現，全球10—19歲兒童和青少年群體中，約有1/7受到心理健康問題影響，常見的問題包括焦慮、抑郁和行為障礙等。聯合國兒童基金會發布的報告《不可預測的世界中兒童的福祉》顯示，在絕大多數國家，2018—2022年期間，生活滿意度較高的兒童占比出現下降。

　　2 國際組織開展對策研究

　　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經合組織、歐盟等近年來都開展了國際性對策研究。經合組織與8個國家合作開展了課堂教學視頻研究，利用最新信息技術記錄教師課堂教學實況，分析教師對學生的社會情感支持。這項研究將教師對學生的社會情感支持行為細分為課堂氛圍營造、社會情感支持、社會技能引導和積極反饋鼓勵。研究發現，教師可用多種方法支持學生，課堂中存在著培養“具有抗挫力”、“富有同理心”學習者的巨大空間。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亞太地區教育局出版了6份教師社會情感支持研究和學習手冊供學校和教師使用。歐盟在連續委托學者研究的基礎上，向成員國政府和學校提供了學生身心健康報告和學校建議書。經合組織還在學生社會情感能力國際調查中增加了教師問卷調查，提出了相關行動建議。

　　3 國際組織的共識和建議

　　從最近幾年國際組織發布的政策指南、學校建議和教師手冊等文件看，國際組織普遍認同，要將社會情感發展列為基本教育目標，納入學校教育主渠道。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教育助理總干事賈尼尼提出，“要把社會情感能力從被人忽視的學校角落，提升為與認知發展和閱讀、數學同等重要的教育基石”。學校占據學生成長的大部分時間，必須將社會情感能力培養納入課程教學主渠道。

　　建立全校整體系統。學校應該將社會情感支持的教育目標納入全課程、全過程，形成全體師生員工參與的全校支持系統。政府還應按照學生成長規律，推動學生社會情感學習貫穿幼兒園、小學、中學到大學的各個學段。

　　重新構想學校課程。學校課程不僅傳遞人類文化遺產和知識，還要著眼于以人為本的人類共生目標。學校所有課程都應嵌入學生認識自我、克服偏見、包容關愛的元素，推動人類共創幸福美好的世界。

　　倡導協作教學方法。教學活動本身就充滿了復雜的“關系性”，教學成功的基礎是建立師生互信協作的關系。社會情感教育不能單向說教，而需運用項目式學習等方法，幫助學生在實踐中取長補短，學會自律與抗挫、尊重與協作。要引導學生通過社會性學習了解自身，各展所長，獲得成功和發展。

　　實現個別輔導與全體學習相結合。心理輔導主要針對個別學生，屬于被動實施。這種干預雖很必要，但只能緩解個體危機，難以防止問題發生，也無法降低全社會的社會情感問題發生率。因此，學校應將個別心理輔導與普及社會情感教育相結合，主動為全體學生提供學習機會，廣泛開展心理健康教育，幫助學生提高情感自控能力，學習社會交往技能，培育表達意愿，鍛煉抗挫韌性，從根本上提升全體學生的社會情感素養，預防危機發生。

　　建立預防—干預—發展機制。各國政府應提供支持，在學校設置心理健康機構，配備專業的輔導教師和相關設施，為所有教師提供在職專項培訓，強化教師的社會情感教育責任、社會情感支持能力，讓教師學會預防、干預和輔導技能。

　　讓教育評價助力學生健康成長。教育評價的首要目標是促進每一名學生健康成長，而非挑選個別優異學生、讓多數學生淪為失敗者。因而，必須創建平衡學業成績、認知發展、社會情感和行為發展的綜合評價制度。特別要關注學生對測評方法和結果的質疑申訴，及時肯定學生進步，激勵學生發展，保證評價對身處不利地位學生的公平性。

　　制定以人為本的數智賦能規則。數智技術可能帶來負面效應和倫理風險。例如，過度依賴數字界面會導致學生社會互動能力退化，網絡暴力會降低青少年自我認同感，社交媒體有可能削弱學生自控能力、造成隱私泄露等。為此，要推廣以人為本的思維方式和人工智能倫理原則，教師要關注人機交互的價值觀，評估人工智能的益處和風險，保持一定的批判態度，確保在課堂傳遞“人類的能動性和社會責任”。

　　（作者系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教師教育中心主任）

《中國教育報》2025年12月18日 第09版